清代國力的興衰是香港由散聚的漁農之地,搖身一變為國際大都會的歷史背景。雖然歷史環境不同,但與新加坡一樣,香港也是在19世紀的西力東漸之下,在西方文化與本土文化的互相影響、衝擊之下,茁壯成長的港口城市。但不同的是,香港在英國人正式殖民管治以前,清代的國家政策,一直延伸到這個帝國的邊緣,而在今天在香港各地的歷史建築、文化遺跡有不少,可協助我們窺探當時清史在這個歷史場景所留下的種種痕跡。
眾多的歷史建築,如九龍城的城寨衙門、上環的文武廟、天后的天后廟等,都是為人所認識,即使不是本地人,而遠道而來的外人,他們對於香港歷史稍感興趣,都定必認識,甚或參觀過。然而,在香港新界的某一角落,有不少本地人也從不知道這座荒廢了的建築(圖一)是甚麼、從甚麼時候出現、對香港社會或整個歷史有甚麼的影響,甚至是它在哪裡也毫不知情。

然而,細心從清史的大角度觀察,可為我們看見一段清代帝國政策落實與改變的歷史,在香港留下了一個偶爾的痕跡。這座被樹包圍的屋,在香港當地的旅遊指南以及當地人稱之為錦田樹屋。此處位於今天香港新界元朗區錦田水尾村內。(圖二)水尾村原為錦田鄧氏聚居的村落,該區有不少鄧氏祖先的祠堂、書室以及相關的歷史遺跡,一直被視為研究中國歷史地理、社會史的重要材料及切入點,但一般社會史學者會忽略了這座書屋。

書屋的位置剛巧是屬於清順治、康熙年間的遷界令包圍的位置。清朝入關中原後,反清勢力仍在南方不斷形成,其中為首的是駐守臺灣的國姓爺鄭成功(1624-1662年,故當時清朝的官員,前鄭成功部下黃梧(1618-1674年)建議封鎖各方面的補給,而當時有關的建議獲得接納,故於順治18年(1661年)規定從山東到廣東的五十里內居民均需向內陸遷徙,史稱為「遷界令」或「遷海令」。
因此,當時這些村民、屋主都紛紛遷徙到內地一段時間,整個地方變成荒廢,田園、漁鹽業廢置,大約8年以後康熙8年(1669年),漸漸容許復界,到康熙22年(1683年),正式全面復回原來的方式與地方生活。
關於此事的歷史建築今無法可見,因不少舊建築,都在康熙、乾隆年間進行了大規模的復修,故在錦田一帶,今天難以看到遷界以前的歷史建築。然而,在水尾村這座樹屋,屋主沒有回來重建,有說它原來是天后廟,亦有人說它是一座書齋,但可見的是它利用了明清嶺南常用的夾牆方式建築(即兩層磚塊砌成牆壁,中間部份每層以一橫橫磚連接,有散熱防潮之用)。
而因長年沒有人取回地權所建該屋,慢慢周邊的樹在沒有人管理的情況下不斷地成長,漸漸被榕樹所包圍了,但透過樹的成長規模,可以看見此樹讓我們掌握到該樹是較於康熙年間所生,故可了解為原來被樹包圍以前的屋是有人所定居及使用,但在不久之後則被棄置,且沒有人回來處理。
所以,可藉此推斷,因為遷界以後,主人沒有回來處理,使樹包圍了屋,成為了今天香港錦田一個重要、有趣的旅遊景點,但亦是清帝國遷界的歷史側見。
在香港到處也有這些大歷史下的小故事,當中不少的都與清朝有關,有不少的事,正待我們發掘。說這些地方的小故事,不是當作茶餘飯後之用,而是可用作我們看大歷史的重要證據,了解我們站立的位置,如何可引證歷史的變化。錦田樹屋告訴我們的,正就是這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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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于作者:罗樂然,香港公开大学人文社会科学院讲师,新加坡清史研究学会执委,常游走东亚各地,寻求与思索东亚文化之中的异曲与同调,主要研究领域是清代中朝关系史、东亚文化交流史,博士论文题目为朝鲜译官与清鲜关系,研究成果见于台湾、中国大陆、意大利、韩国、香港等地的人文学科刊物。